我们都是苹果的人
尚进
导语:《我们现在都是苹果人》,这是《连线》杂志1月6日的头条,并不仅仅是因为同日苹果的MacWorld Expo年会在旧金山召开,《连线》就慷慨的把头条给苹果保留,而是按照《滚石》杂志的杰夫·古德尔(Jeff Goodell)说的那样,“所有人都是为了1月24日才那么兴奋”。
1984年1月24日
1984年1月24日曾经被《时代》杂志评价为个人电脑大众化普及的第一日,也曾经被已经停刊的《生活》杂志马后炮般称呼为“家庭生活的重大物质飞跃”,这仅仅源自于苹果当时发布的麦金托什(Macintosh)。1976年创立的苹果公司凭借史蒂夫·伍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天才般的设计能力,以及搭档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的商业天性,从最初的家酿计算机俱乐部一步步走向了当时科技新锐企业的巅峰。1980年12月12日,苹果股票成为了华尔街的抢手货,但是此后《商业周刊》1983年褒IBM PC,贬苹果的报道说明了一切,令苹果股票从6月的63美元跌到了10月份的23美元。而1984年1月24日,史蒂夫·乔布斯则用麦金托什彻底还击。“之后20年那场著名的个人电脑时代都是源自于此时”,全球著名的加州计算机历史博物馆馆长麦克尔·R·威廉斯在电子邮件中告诉记者:“没有亲身经历这20年的人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一天如此重要,也不能理解所谓苹果给人们带来的特立独行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更多的没有经历1984的年轻人而言,苹果的麦金托什更已经成为了一种历史符号,但却对当年超级碗橄榄球赛中苹果插播的那段1分钟长的广告记忆犹新。用麦金托什反抗IBM流水线式的PC,与奥威尔的反乌托邦小说《1984》的巧妙结合,剃着光头被洗脑的人群和红背心女孩挥向灌输意志的老大哥的大锤,这一系列强烈的表白就是苹果在1984年1月24日引起轰动的原因。
“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卖汽水,不想有机会改变世界吗?”,这是乔布斯当年邀请百事可乐总裁约翰·斯高利(John Sculley)时说的,后来甚至一些猎头公司也模仿这句话作广告词。当然,20年后的乔布斯已经不会再向从前那样,站在舞台上大声疾呼:“IBM想占有一切,苹果是他的最后一道障碍,我们能让IBM霸占整个信息时代吗?”尽管当年台下15万人齐声吼不能,但是20年后的今天IBM确实没有霸占整个信息产业,苹果却曾经被逼迫到了最后一道防线的地步。
苹果门下走狗
此后的历史让苹果和乔布斯都经历过严重挫折,但是苹果却越来越从电脑革命者的姿态变成了保持革命火种的态势。目前的苹果已经彻底的沦为小众专用品,被苹果收藏者凯蒂称之为“幸存的设计主义者”,实际上没有了图形出版和视频编辑这块金字招牌,苹果甚至会被更多人遗忘,但是遗忘苹果的往往仅仅是钱包,而人们对苹果的热情是不会被遗忘的。“人们都不会忘记乔布斯在去年Mac OS X发布会上的谈笑风生”,痴迷设计的却自诩文字工作者的李安科说道:“乔布斯面对Mac OS X漂亮的界面说真想咬上一口,我马上就联想到苹果的商标:‘谁咬了这个苹果一口’,似乎在尝了苹果这个禁果之后,人们才变得如此有创意。而在乔布斯远走、苹果沉沦之后,许多人都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是撒旦怂恿了比尔·盖茨,然后那个世界才变得如此不完美。现在结果更加令人瞠目结舌了,乔布斯单足下跪,将那个业已残缺的果子,呈于盖茨面前。”
当得到设计界和电影人的忠实拥戴之后,苹果越来越变为小众与格调的精神代名词。专门为国内电影设计海报的AJ在苹果圈内很是脸熟,他至今自己已经买了4台苹果,2个iPod和诸多苹果的产品,按照他的话:“我已经算是苹果圈内不排斥PC的人了,用苹果的人似乎更多的饱含一种另类心情,在我看来当少数人是一种不错的状态,苹果产品的高品质与中产文化的结合,似乎注定会吸引我们这一代人”。实际上当乔布斯退出苹果的10年间,乔布斯二次创业的NeXT和Pixar为苹果统治好莱坞打下了基础,当《玩具总动员》、《怪兽公司》和《海底总动员》这一系列的动画电影大获成功的时候,苹果也在不声不响的沾光。《怪物公司》的幕后大师安德鲁·威肯(Andrew Witkin)甚至因此而得到SIGGRAPH的终身成就奖,他告诉记者:“Pixar现在一共有700多员工,其中专门从事软件开发就有70多人,这些家伙基本上都在用苹果的设备。正是90年代将苹果的视频编辑能力引入到好莱坞,才会有现在越来越多的电脑合成制作电影,所以乔布斯被很多好莱坞幕后工作者看作自己人。”
不仅仅是好莱坞,越来越多的家庭用数码摄像机拍下生活片断,这无疑是苹果的天然高地。苹果不久前甚至收购了数字特技效果软件othingReal公司,位于圣地亚哥的数字媒体M2研究公司的主分析家旺达·马龙尼(Wanda Meloni)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说:“苹果的收购行动令人瞠目,它实实在在给好莱坞传递了一个信息,苹果要像罗马步兵方队那样打入数字制片专业市场。这无疑告诉每一个家庭,好莱坞都用苹果,您家为什么不用”。吉姆·阿姆斯特壮(Jim Armstrong)这位1983-1997年间苹果公司的媒体广播和竞争分析家在日志上写道:“苹果改变了世界,并且不只一点点。”在他看来苹果永久的改变了出版业,他继续说道:“苹果早已是全球出版过程中必需的一个环节,而对于音乐、电影或者录像业,它过去影响过、现在还在影响着微软和互联网。”
对苹果的普遍误解
当90年代中国开始在个人电脑问题上大兴土木的时候,苹果已经进入了10年没有乔布斯的日子。更多人娓娓乐道的仍旧是学生时代用老掉牙的苹果2接受启蒙。当设计师们高高在上的霸占苹果iMAC的时候,更多的国人还拥挤在中关村的大棚之中。所以苹果在国内更多的时候是有名无实的奢侈象征,或者是PC群众误读的集合体。纽约朱比特研究公司客户访问及技术小组的主任迈克尔·高德博格(Michael Gartenberg)曾经专门写过一篇论文来探讨苹果与大众的关系,在他看来全球用户之所以只有勇气钟爱苹果,却并不使用苹果,是全球性普遍存在的对苹果两个主要误解。高德博格说道:“苹果的价格并不比IBM或者索尼贵,这是民众相对DELL的廉价,而产生的对苹果最大的误解。此外很多人认为苹果缺乏软件,其实大多数PC上的软件苹果都有,最多就是一些格式不同罢了。”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苹果迷们那么高傲,似乎只有他们才看透了真理。
乔布斯的箱底货
微软的盖茨爱开快车是出名的,但是乔布斯回归后的苹果似乎可以忍受微软在占有率上高于自己,却不能接受技术上自己的任何落后。《商业周刊》对1月初的苹果MacWorld Expo年会的报道中提到对乔布斯的采访,乔布斯认为微软非常看重的下一代操作系统Longhorn的水平充其量是苹果4年前OS X的水平,以至于评论者夸张的把乔布斯的海口评价为伊拉克新闻部长萨哈夫式的发言。但是苹果2001年10月发布的iPod似乎可以堵住所有怀疑者的嘴,不再保守的只单一支持苹果机,令iPod伴随苹果的音乐下载网站iTunes红的发紫。当1月6日MacWorld Expo年会上乔布斯再一次拿出缩小版的Mini iPod,优雅的造型和人性化的操作界面将iMac之后的苹果风格再一次放大。而1984年那段1分钟广告也被苹果重新编辑,红衣女子依旧将大锤抡向屏幕上的老大哥,但是腰上却别了台iPod,耳机线长长的垂在胸前。
苹果公司前营销总裁迈克尔·梅斯(Michael Mace)在一次苹果历史网上日志的公开信中写道:“今天的苹果就像计算机工业里脾气古怪的老叔父,仍然有趣,仍然受人爱戴,但却没有PC那么强大了的影响力。虽然我们成功的将个人计算带到了图形界面时代,但自那时起,个人电脑的根本性革新实际上已经停止”。在他看来大部分计算机用户日常使用的操作系统自1993年以来便停滞不前,过去十年中没有任何实质性改变。而Word和PowerPoint等等桌面应用程序,除体积日益膨胀外,已经多年没有任何重大改良。之所以他敢如此说,是因为80年代后期开始的苹果积累了大量的技术资源。“我的工作经历中从来没遇过比他们更开朗有趣和具有能力的人了,可能将来也不会遇到,”梅斯说,“可惜我们引入市场的每一项革新都是以扼杀实验室中数十个创新意念为代价的。直到今天,个人电脑世界仍然没有完全消化我们在90年代的研究成果,例如Sybil计划中的组件式软件和高级用户接口等。”吉姆·阿姆斯特壮对苹果目前最快的机器G5评价非凡,“来自IBM的64位G5精简指令集处理器效果惊人,双处理器G5的性价比是目前计算机行业中最好的。苹果和IBM还处于这种新架构的开始阶段。微软的Longhorn才刚刚浮出水面,他们要赶上来还需要做很多事情。”马上准备更新到最顶级G5的AJ说道:“苹果悦目的外形已经成为了苹果的招牌,虽然PC界也曾经出现过不少模仿者,但是照猫画虎却很难抓住苹果的精神”。
《商业周刊》的沃尔夫写道:“苹果正处于其历史上最重要的转折点,正处在从信徒之宠向家喻户晓过渡的关键时刻。iPod肩负着70年代苹果机那样的使命。”Windows版本的iTunes已经成为了苹果财务翻身的样板工程,iPod加iTunes的组合开始重塑苹果,乔布斯70年代当摇滚青年的经验令他跟现在的流行音乐界打的火热,很多音乐人都起哄般声称自己在苹果电脑上创作音乐,而且也原因为苹果的iPod和iTunes专门写歌。苹果的Mini iPod虽然抢了20年纪念的不少风头,但是秘密研究中的iBox才是真正苹果迷们翘首以待的决战客厅武器。iBox将领导苹果完成5年内最具潜力的“客厅市场”,将电视与电脑、音响,甚至猫眼统统联系起来。
回忆苹果Ⅱ型
苗炜
1983年秋天,我考进北京的一所重点高中,那所学校以理科教育闻名,后来却连着出了两个摇滚乐队的主唱,不过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并不是偶像,那时的偶像是能保送上清华的人。我上高一的时候,正有一位高三学生,最后一年还没读完,已经被清华大学化学系要走了,他的特长是“电镀”,自己没事就在家琢磨电镀,好象还获得了专利。80年代,北京街头有不少家具店,店里的商品以电镀的折叠椅最为时髦,椅子腿光亮夺目,人称“电镀椅”。
这位“电镀师兄”保送上清华,在学校广播站里介绍学习经验,他说,学习要有兴趣,还要有毅力,为了培养自己的毅力,他坚持每天看《人民日报》的社论,不管多空洞都要一字一字的读完。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都笑了。
这位师兄的事迹激励了我,我买了本《美国中学生数学竞赛试题》在家看,后来年级里发通知,说要组织一次数学考试,优胜者可以学计算机。一位香港商人给学校捐赠了20台计算机,当时那可是稀罕物。我参加了数学考试,结果发现试题大半来自我在家看的那本书,没费什么力气我就考上了。
计算机开班第一课,先参观北京的一个计算机中心,知道了什么叫大型计算机。然后去计算机教室,进门要换拖鞋,所有同学都一股子臭脚丫子味,但没人在意,都被眼前神圣的计算机迷住了。那就是苹果Ⅱ型。当时是学Basic语言,我在计算机上干出的第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用一个小程序检验“哥德巴赫猜想”到10万的时候是否成立,程序很简单,但接下来却比较无聊——屏幕上不断显示着两个素数之和,过去了10多分钟还没算到1万呢,但必须承认,它比人算的快多了。
我当时不知道沃兹或乔布斯是谁,最大的科学偶像是爱因斯坦和陈景润。遗憾的是,一桩意外事件断送了我学习计算机的远大前程。计算机班里有个女生,有一天我们在她桌子里发现了一个大苹果,不知道是哪个的主意,我们把自动铅笔里的笔芯插进那个苹果,你插一根我插一根,最后里面得有十几根细细的铅笔芯。很快,女生发现了这个恶作剧,报告老师,老师报告教导处,我们几个被一顿训斥,教导处老师说:你们知道不知道,铅是有毒的!一个多嘴的学生回答:可铅笔芯不是铅,是石墨呀。我相信,正是由于这个多嘴的顶撞,我们几个受到了停止计算机学习资格的严厉处罚。
被勒令不能进计算机教室后,我只能沉迷于图书馆,借出来一本徐志摩的文集,并从此走上了文学的歪门邪道。这其实只能怪我意志品质不好,被同时取消学习资格的那几位依旧热爱理科,能区分石墨和铅的那个后来被保送上了北京医科大学,还有一个则上了成都电子科技大学的计算机通信专业,毕业回来后在中关村开了家小买卖。
现在想起来,我们该为那次“苹果事件”而受罚:那个恶作剧太没有创意了。中学时代的乔布斯就已经知道怎样盗打电话了,他让沃兹设计出盗打电话的装置,以150美元的价格出售给大学生,比起这样的恶作剧,往苹果里插石墨实在太无聊,起码应该请教一下我们那位师兄,看能不能做一个电镀苹果出来。如果当年我们教导处的老师这样训斥我们,我相信,我会走上科学道路的。
苹果真正的工程师沃兹,多年来一直寂寂无名,比起IT业层出不穷的英雄与偶像来,他简直算是个隐士。据说他在美国类似少年宫或课外活动小组的地方教孩子玩电脑,变成了个十足的胖子。当年乔布斯是推销员,沃兹是总工,可两人分钱的时候,沃兹拿得少,沃兹的爸爸就替儿子感到不公平。我觉得乔布斯是个早熟的商业人才,注意管理和营销。而沃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是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从当年那位“电镀师兄”那里,我也知道了什么叫“车库精神”,那时候,我们的环境还没有最大限度地鼓励青年人的创造,没有足够的自由,没有多少机会让大家鉴赏到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与发明,教育以磨灭个性为任务。对于现在许多在生活中有强烈失败感的人来说,这样的抱怨都有一种“拉不出屎赖茅房”的合理性。